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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彭纬宸
来自香港的新锐导演祝紫嫣，首部剧情长片作品《但愿人长久》便一举提名第 42 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男配角（吴慷仁）、最佳新演员（谢咏欣）、新晋导演（祝紫嫣）及最佳服装造型设计（张叔平、陈子晴）等四项大奖。其中谢咏欣早前更在第 60 届金马奖擒获最佳新演员，也同步获得会外赛奈派克（NETPAC）奖、国际影评人费比西奖等，实力可说是不容小觑。
Table of Contents
- 文学院出身的祝紫嫣，如何找到关锦鹏、李骏硕合作？
- 电影里的父女关系，如何映照导演的自身历程
- 每个人物，都有不易言说的苦衷
- 从时间、空间到不同成长背景，多方面地探索人如何面对亲情关系的逝去
文学院出身的祝紫嫣，如何找到关锦鹏、李骏硕合作？
剧本改编自导演个人小说《夏日的告别》，讲述 2007 年来自湖南的林家到香港打拚，不谙广东话的姐妹子圆及子缺不仅要面对身份认同问题，更得和在困苦生活里沉沦於毒品的父亲搏斗，横跨 20 年的生活缩影，藉由小家庭映照移民辛酸，也刻画家庭亲情间的苦涩。
「一开始并没有想到它（小说）会被改编成剧本。」
将自己的半自传故事转化成影像，其实是祝紫嫣放手一博才做的决定。因为一直以来，她都是徜徉在文学的世界，拍电影可说是「半路出家」；从写剧本、到投件甚至寻觅监制夥伴，祝紫嫣最大的目标只是希望能让自己不後悔。在形式上，在华语片之中又少有像是《年少时代》这样时间维度跨越大的青春成长电影，如果可以从一对姐妹的成长历程跨时间维度地去观察主角、看到她为什麽成为这样的人，是非常有趣的。
如何找来监制关锦鹏、李骏硕合作？祝紫嫣谈到一开始跟骏硕只是因为两人是同一个宿舍的好友，当年拍完短片後，对方就来问是否有兴趣帮他写剧本；於是两人就在香港鲜浪潮国际短片节拍了一些作品，也同时成为祝紫嫣开始投件创作亦师亦友，彼此互相分享经验的好夥伴。後来，李骏硕更将关锦鹏导演介绍给祝紫嫣，鼓励她勇敢将剧本丢给关导看，没想到关导看完後也觉得对父亲的段落很有共鸣，决定答应担任《但愿人长久》的监制。
电影里的父女关系，如何映照导演的自身历程
「剧本的第一页写着：『人所有的喜欢都是後天的。』所谓的熟悉感，都是跟我们童年某一个快乐的回忆有关，我觉得这是很能扣合剧本的一句话。」
《但愿人长久》不少的篇幅其实都着重在父亲与女儿之间的相处，随着时光流转的变化。虽说是半自传电影，导演却说现实生活与父亲的关系并没有那麽有戏剧张力；她笑谈自己的青春期因为叛逆想离家，父亲也会有意识地去教导她文学、历史，却更让祝紫嫣不想向父亲靠近而有太多的交流。
「其实我很记得我爸爸的文学底蕴是很好的，这也是他唯一能够教我的东西，所以他就会很想透过这个跟我建立情感。」
在电影里面，对这个情感的反叛便呈现在电影里子圆的中学时期，也连带映照出童年时其与父亲相伴的回忆，和成年时候对父亲的理解之间的反差。
有趣的是，大多数人的成长经验若想刻意避开与父母走上同样的路，会有意识地抵抗或选择完全相反的职业，祝紫嫣却还是先当了作家。她苦哈哈笑说：
「因为我理科真的太烂了！」
为了自己的前途，选择这条路其实是相对得心应手的。也直到上了大学以後，开始有自己打工赚钱，觉得不再依靠父母，才更放宽心地去跟父亲交流关於写作、文学上的心得。
每个人物，都有不易言说的苦衷
从小说到电影，不仅是关於成长经验，更多的是从不完美的性格窥见真实存在的人。祝紫嫣说，从小喜欢看张爱玲、白先勇的小说；对於他们笔下人物的脆弱、自私非常着迷，觉得这个性格上的缺陷，是塑造角色吸引观众很重要的元素。曾经也有许多人看完剧本後问说，为什麽林觉民拥有这样的一个家庭，还会想要去吸毒？导演认为这就是一个从旁观察很难去体会到的情境，每个现实生活中的人物，都有可能有许多不太容易言说的原因或苦衷，使得他选择了某样东西做为自己的救赎。或许林觉民透过吸毒，才能够找得到一个让自己比较放松、快乐，可以去和自己相处的状态；因为这可能是他唯一不用去思考，作为一个移民的身份认同，或是父亲身上肩负重担的时刻。
身为一个父亲，一个抚养者；随着孩子的成长及见闻增加，自身的衰老也使得能够抗衡女儿话语权的力量渐渐流失，林觉民该如何抓住生命里的尊严？也成了不少家庭间常碰触到的难题，也是为人父母、子女能够对《但愿人长久》共情的重要元素。这个对父亲所谓传统的该照顾家庭的想像，转化成林觉民破碎、遗憾甚至是缺席的生命经历，虽然是非典型的，却又还是能在不同地域之间的家庭能看见。导演补充：
「在写作剧本时，觉得自己其实比较多是子圆的视角，却对父亲不够理解；还好有了剪接师张叔平的帮忙，才让现在的版本里面，更多父女之间的关系处理得更清晰。」
在东京影展看完首映便非常喜欢此片的吴慷仁则说，其实有时候看一部电影不是去看戏剧性或是演员表现，更多时候是希望看到一点故事性的启发。而《但愿人长久》就是一个可以勾起生命回忆的作品。他坦言接到剧本的当下，适逢父亲离世，勾起了许多跟他相处的记忆。甚至可以去映射出，当时许多怀抱香港梦的父执辈，去到那样的大环境打拚工作，无法体会的那份生活压力。
「有时候就是这样拿捏刚刚好的味道，不是那麽大的篇幅，但对可以投射自身经验的人是非常让人感动的。」
电影中父女之间的情感也就恰巧在，原来一切都看似有一点点好转的时候就戛然而止；这个美并不只是一个故事而已，而是告诉我们原来人与人相处之间，有一个遗憾就是霎那就会错过，而这个在爱情里常见的手法，没想到在亲情里面也可以这麽强烈。哪怕最後一幕多了一场戏、或是多一个人出个声、林觉民陪子圆多走了一段路，结果或许又会不同，但就是让它停在这里。
从时间、空间到不同成长背景，多方面地探索人如何面对亲情关系的逝去
回到电影，成年的林子圆 2017 年来到了日本，和来自台湾的小宇（巫建和饰）有了一段邂逅。导演说，成年的段落其实就来到了个人无论是经济或是身体都是完全自主的阶段，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大人。然而在这个状态下，可能每个人都会认为自己做了许多理性的选择，其实反而更是从你成长经验、和父母的关系去形塑出来的。戏中子圆跟小宇刚好两人都是在异乡，彼此的关系也更像是相濡以沫；然而子圆是每天都在体验新的人、事、物，小宇却有点「晕船」想要进入稳定关系。祝紫嫣说，这样的安排其实是子圆不习惯接受他人关爱的展现，可能因为父亲的缺席，使得她不愿意相信长久的陪伴。而在日本异地的经历，也更可以回头去思考林觉民身为一个移民者到香港，那种身份与心境上的飘忽不定，移转到了去日本的子圆身上成为了一个对比。
至於姐妹子圆及子缺，两人因成长经历走出了不同的道路，子圆因为比较早来到香港，更早碰触身份认同问题，也因为年纪渐长而看到父亲的变化，使得性格倾向出走，反倒是子缺藉此更在意与父亲的关系，也会更想要融入同侪、社会群体之中，并对父亲有更多关爱。祝紫嫣说把两个不同面向对与父亲关系的理解分散到姐妹两人身上，也更可以看出面对同样问题时，不同的成长背景会遇到的困境，和最後行为上的差异。
《但愿人长久》片如其名，其实不仅从时间、空间、甚至亲情关系里去看生命的消逝，情感无法永恒的哀伤。从文字到影像，祝紫嫣将生活经验幻化成角色的血肉，带出许多离散在外的异地家庭恬淡而幽微的亲情滋味。
《但愿人长久》由甲上娱乐发行，将於 4 月 12 日在台上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