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3 年的社会运动「黑人的命也是命」(Black Lives Matter),活动主旨,并不只是关注某几件黑人因歧视遭到暴力对待的不幸事件,而是针对美国国内非裔族群所遭受的「系统性歧视」(systemic racism)。这种系统化的歧视,全面地认为非裔族群是充满危险性的社会不安因子,需要以较高道德标准严格监控他们,为此,发生了许多无辜黑人民众遭到虐待与枪伤的不幸事件——如同黑人的命不是命。但是 2014 年末,有人希望大家也能重视他们,许多警察高喊「警察的命也是命」(Blue Lives Matter)——有两位纽约警察在执勤时遭到杀害。
复习上集>>当制裁者 logo 成为军人与警察的最爱……制裁者为什麽不爽?(上):为什麽执法人员们会爱上制裁者?
黑人的命也是命、警察的命当然也是命,这两个活动似乎乍看之下没有冲突,而且,跟我们今天的主角制裁者 (Punisher) 好像没有关系——他似乎不太关心人权,他只关心罪犯也该有被杀的权利。问题是,随着「警察的命也是命」运动逐渐在美国各地警察局获得认同,制裁者的 logo 却渐渐出现在这波运动之中。认同者在游行时佩上蓝白黑相间的制裁者徽章(蓝色是美国警方的代表色)、在警车上喷漆蓝白黑相间的制裁者骷颅头。原本,《制裁者》已经是许多认为应该乱世用重典的执法人员喜爱的作品,如今,随着警察的命也是命运动,制裁者更加重要,甚至成为了为警方喉舌的正义象徵。
黑人的命也是命、警察的命也是命,但两个运动似乎开始觉得,是对方族群不把自己算个人。「黑人的命也是命」运动快速集结大量支持者的原因之一,正是许多因警方执法过当、而遭到逮捕、误判、甚至遭枪杀身亡的案件。这些案件里的受害者,许多甚至是年纪尚轻的青少年,他们大有可为的未来,就在一个晚上风云变色,甚至永远失去。而让这些令人惋惜事件发生的元凶,则是未判先罚的优势警力。支持系统性歧视理论的声音认为,警方在巡逻时已经先入为主,认为黑人就是「准嫌疑犯」,而在当下做出了过度的处置,甚至拔枪射杀黑人。
但是,对警方来说,他们不认为自己在刑案现场处於优势地位,他们很可能在询问嫌疑人的过程中,遭到更为优势的火力反击。不但因此让他们失去许多优秀的同仁,甚至连警枪与子弹等配备,都会沦为未来犯罪的利器,制造下一桩无法预测的悲剧。更重要的是,警方的执法公权力地位遭到严重的打击与挑战,造成维持治安的重大隐忧。而这时,身兼执法者、立法者与法官三位一体的制裁者,成为了他们的英雄。
2017 年,肯塔基州凯特斯堡 (Cattlesburg) 警局,正式以官方立场建立了「警察的命也是命」运动与制裁者的关联:他们在所有巡逻警车上,全面贴上蓝白黑色系的制裁者骷颅头贴纸。凯特斯堡警察局长卡麦隆罗根 (Cameron Logan) 表示:
「这些(制裁者)贴纸,传达我们将不惜一切手段维持社区治安的决心」。
这可不是几个警察私下的创意发想,这等同於是全面宣扬警方支持制裁者理念的重大宣示。局长表示:
「……我们的生命与其他人一样重要……我不是什麽种族歧视份子,我不想把事情炒作成那样,我认为引擎盖上的(制裁者 logo)贴纸只不过是『战士 logo』,加上『警察的命也是命』而已,因为所有人的命都是命。」
但是,制裁者未必认为所有人的命都是命,与其他超英雄与虚构角色截然不同的是,制裁者不给犯罪者任何发表意见的机会,他会用最残忍最快速(有时甚至是最缓慢)的手段了结罪犯的生命。而警方全面地拥戴制裁者,这似乎代表了,警方对犯罪零容忍的态度。听起来不错,我们的社会似乎更安全了。问题是,谁来定义谁是「犯罪者」?如何定义?是因为那个形色诡异的家伙,刚好肤色黑了一点吗?
警察大量使用制裁者logo 引来制裁者之父发声
後来,凯特斯堡警局受到政府与舆论的高度关切,被迫移除了这些争议的警车贴纸。但是,争议不会随之移除,这一切纷扰,在如今明尼苏达州黑人男子佛洛依德 (George Floyd) ,遭白人警察执法过当,而惨遭扼喉不幸窒息死亡的事件之下,演变得更加如火如荼。好莱坞许多明星、导演与制作人们,集体重申黑人的命也是命的立场。如同曾演过星战电影的演员约翰波耶加 (John Boyega),他在伦敦海德公园声嘶力竭地疾呼,对系统性歧视与黑人地位低落表示沈重的关切。
风头当然会转移到制裁者,与他被迫参与的「警察的命也是命」运动上。因为自 2017 年凯特斯堡警局的自作主张事件过後,这片「蓝色制裁者」风潮,早已蔓延到全美各地的警局:圣路易斯警局的数位警员们,以蓝色制裁者的身份执行公务,因此遭到调查。政风处却发现,事实是圣路易斯警局局长艾德克拉克 (Ed Clark),要求警员们使用蓝色制裁者 logo,作为吓阻犯罪之用。克拉克局长认为制裁者已经成为了执法机关的公认偶像:
「蓝色制裁者 logo 会受到全国执法机关的喜爱,是因为它代表了向反警势力的全面开战。而我们使用这个象徵,是要告诉全世界,我们守得住善恶之间的分际。」
也许是这样,但是制裁者这个象徵的使用分际,似乎早已变得更加模糊:很明显支持「警察的命也是命」运动的川普总统,也有人认为他有如制裁者一般应该受人尊重。所谓的「制裁者川普」 logo,开始出现在许多网站制作的贩售商品上。你可以看到,有着一撇漂撇金发的骷颅头(如同川普漂撇的金发),出现在帽子、T-shirt 与车用贴纸这些商品上。某个网站的商品说明上写着:
「你知道柯林顿犯罪家族、裙带政治、重税、失业率、民主党勾结俄罗斯、假新闻与作票,这些丑事有什麽相通之处吗?答案是,它们都会被川普总统与他的团队揭发、制裁与消灭。川普总统不怕冲突、他不择手段、制裁者川普将一次单挑所有美国反派,以达成他要让美国更加伟大的史诗任务……你会加入我们吗?」
不管你是否支持「黑人的命也是命」运动、不管你是否支持「警察的命也是命」运动、不管你是否支持川普,无疑地,制裁者成为了这些运动的宠儿——有人将其奉为行动指标、有人将其视为压迫者的自我美化、有人甚至认为自己的总统是活生生的制裁者。
而对於漫画《制裁者》的生父葛瑞康威 (Gerry Conway) 来说,他沈痛地发现,如今最热爱制裁者的那群人,似乎彻底误读了制裁者代表的意义:讨厌警察的制裁者,竟然成为了警察偶像。康威决定有些话不能不说。(下集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