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88 年,在赌城的消费电子展上,年轻的亨克罗杰斯 (Henk Rogers) 碰触到了来自苏联的神秘力量——这是一款名为「俄罗斯方块」(Tetris) 的游戏。这款改变世界的游戏,先改变了他的一生。如今,新任金球奖影帝泰隆艾格顿 (Taron Egerton) 将在新电影《俄罗斯方块》(Tetris) 里,饰演这位在多国大企业出手争夺游戏版权的战争中取得最终胜利的电玩大亨。
现在已经有许多电玩改编电影上市,像是《音速小子》(Sonic the Hedgehog) 或《名侦探皮卡丘》(Detective Pikachu) 等等,但是却一直没有人选择改编《俄罗斯方块》,这实在是一件很诡异的事。当然,我们都知道《俄罗斯方块》的魅力无穷,但是好莱坞早该改编《俄罗斯方块》成为电影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它的游戏剧情容易改编(有剧情吗),而是因为这款游戏本身发行的过程,就是一场横跨苏美日英四国、牵涉苏联政府机构、媒体大亨与任天堂的谍报故事。而罗杰斯是这场庞大赛局里最晚进场、最没後台的个体户,但是他却成为了最大获利者。而没有一款游戏剧情能比得上这个故事。
1988 年,亨克罗杰斯在赌城看到了光谱码公司 (Spectrum HoloByte) 发行的 MS-DOS 版《俄罗斯方块》,他一眼就发现了这款游戏的魅力。当然,DOS 版的《俄罗斯方块》是彩色的,它的游戏背景绘制了美丽的红场,这比起康懋达64 (commodore 64) 只有方块有颜色的版本更加吸引人。这都得归功於制作光谱码代理版本的镜软体公司 (Mirrorsoft,简称「镜软」)的移植工程。
有赖 80 年代英国电脑发展风潮而成立的镜软,是由日後出版大亨罗伯麦克威尔 (Robert Maxwell) 与吉姆麦克罗基 (Jim Mackonochie) 创立的软体公司,他们向另一家英国软体公司仙女座 (Andromeda) 取得了《俄罗斯方块》的海外发行权,他们制作了多种平台的版本,包括了 Amiga、Apple II、与 Apple IIGS 等等平台版。
《俄罗斯方块》证明了科学可以拥有如此巨大的魔力,29 岁的苏联科学院程式设计师阿列克谢帕基诺夫 (Alexey Pajitnov) 发明了这个游戏的基础玩法,他在科学院里巨大的 Elektronika 60 主机上撰写了大部分的程式。早在那个还没人知道《俄罗斯方块》存在的时刻,帕基诺夫发现自己已经成为造物的奴隶:他旷日废时地在主机上游玩自己的游戏,一边玩一边除错,但他只告诉同事他在除错某个难缠的程式。
稍後,帕基诺夫又与仅仅 16 岁的天才同事瓦迪姆格拉西莫夫 (Vadim Gerasimov) 等人合作剩下的部份。格拉西莫夫不但完善了《俄罗斯方块》的游戏规则,更重要的是,他将盘根错节的《俄罗斯方块》Elektronika 60 主机程式,转换成可以在个人电脑上执行的版本——格拉西莫夫是让世界沦陷於《俄罗斯方块》的邪恶推手之一。
有一个都市传说描述《俄罗斯方块》令人诟病的上瘾性:苏联政府想要严格控制《俄罗斯方块》的发展,因为它太容易令人沈迷,政府认为它与毒品和核弹一样危险。事实如此,当《俄罗斯方块》有了个人电脑版本,它很快地就远渡海外「宣扬国威」——《俄罗斯方块》很快地从共产世界的中心,被盗拷到匈牙利等社会主义的边疆,又快速地流向了东德一墙之隔的西德等民主国家。帕基诺夫与格拉西莫夫发现他们的心血结晶没有带来任何获利,心底最软的一块(资本主义的一块)开始觉得不对劲。於是,他们在 1985 年开始授权给其他软体公司,想要藉此获得报酬,同时阻止盗版继续猖獗。
还好有仙女座软体,他们取得了授权,转卖给了镜软,而後又透过镜软的美国发行商光谱码,发行了第一份正版的《俄罗斯方块》游戏,才会被亨克罗杰斯看到。但在这条看来会让帕基诺夫与格拉西莫夫安心获利的代理链上,有个简单的小问题:仙女座软体事实上并未取得《俄罗斯方块》的正式授权。
夺权大战由罗杰斯胜出
仙女座软体老板罗伯史坦 (Robert Stein) 是最早发现《俄罗斯方块》潜力的外国人,他急於向作者帕基诺夫取得授权,并且快速地透过光谱码发行了个人电脑版本。但是史坦因为沟通问题,轻忽了一个关键事实:共产国家的人民是没有财产自主权的,这代表,虽然帕基诺夫是《俄罗斯方块》的作者,但是《俄罗斯方块》并不属於帕基诺夫。况且身为科学院人士的帕基诺夫,使用了科学院的财产开发《俄罗斯方块》。因此,《俄罗斯方块》是属於苏联政府当局的、属於政府负责软体进出口事宜的机关(Elektronorgtechnica,简称 Elorg)。因此,与帕基诺夫谈定授权事宜的史坦,事实上什麽都没谈成——他不只轻忽了这个事实,其实他在还没谈版权之前,就先把《俄罗斯方块》「卖」给了镜软。
现在要开始惨无人道的谍报战了:生意到手的史坦,心急如焚地想要与 Elorg 谈定《俄罗斯方块》的授权;另一方面 Elorg 部长亚历山大亚列金科 (Alexander Alexinko) 非常不满史坦竟然未奏先斩。仙女座与 Elorg 开始了充满怒气与怨气的版权交涉,问题是,在此同时,光谱码在消费电子展上遇到了一位客气的年轻买家——亨克罗杰斯登场。罗杰斯的公司防弹软体 (Bulletproof Software) 想将《俄罗斯方块》权利卖到日本,但是把问题搞得更复杂之处,在於光谱码的母公司镜软,同时也想把《俄罗斯方块》权利卖到日本——他们与阿达利 (Atari) 谈妥,将发行美国与日本的游乐器版本。
罗杰斯是任天堂的掮客,而任天堂打算将这种令人上瘾的新游戏,移植到他们的新掌上主机 Game boy 去。1988 年日本大型电玩市场上,已经出现了 SEGA 制作的大型电玩版。 90 年代的孩子们,一定还记得电玩场里吵杂的「咚咚」声响——那是 SEGA 版《俄罗斯方块》方块落下的刺耳声音。
这个版本如今仍然存在於许多日本各地的电玩游乐场里,它唯一的缺点就是它太大了——如同当年《俄罗斯方块》,从 Elektronika 60 版移植成为个人电脑版後大受欢迎的历史重现,任天堂想让这魔性的乐趣可以随身携带——重量仅有 222g 的 Game boy ,比大型电玩机台更容易放进口袋。
问题来了,《俄罗斯方块》有那麽多版本,而如果这些版本要顺利地在伟大的苏俄以外发售,那麽仙女座必须与 Elorg 谈完每一个版本的授权。罗杰斯知道手持主机版本的《俄罗斯方块》还没确认授权,而他做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决定:亲自飞到苏联,与 Elorg 当面洽谈 Game boy 版本的授权。他没有任何本钱、他甚至没有谈判资格——他是以观光签证进入苏联,而非工作签证。更糟的是,仙女座的史坦、与镜软的麦克威尔这两位有财有势的罗伯,同时也飞到了苏联,想要与 Elorg 谈下版权——麦克威尔还是当时苏联主政者戈巴契夫的密友,这代表,罗杰斯毫无胜算。
KGB 代表、律师、与相关人士们围绕着罗杰斯,在 Elorg 办公室展开 2 小时的攻防战。而最终走出办公室的罗杰斯,竟然谈下了手持游戏主机版本的权利。有人说他靠着流利口才与帅气外表成功、有人说他给出了大笔的贿赂、有人说他发表了一场如歌如泣的演说……这些都市传说可能都不是真相,但无论如何,Elorg 承认了罗杰斯的代理权。
事後气急败坏的麦克威尔——他已经承诺阿达利可以在日本推出《俄罗斯方块》——甚至动用了戈巴契夫的力量,想要改变这个定局。但是最後没有成功,任天堂顺利地推出了 GB 版的《俄罗斯方块》,一炮而红,超越了 3 千 5 百万套的销量,不但拉抬了 Game Boy 的声量,还进而奠定了《俄罗斯方块》的风格:
GB 版使用了田中宏和重新编曲的苏联民谣《货郎》(Korobeiniki),作为《俄罗斯方块》的主题曲。这首彷佛能永远听下去的曲子,未必比 SEGA 大型电玩版的配乐更有变化,但是这种轮回形式却加深了《俄罗斯方块》的洗脑魔性;GB 版《俄罗斯方块》也能够双人连线对战,更邪恶地让你与你的朋友们陷入无间堕落地狱。
如今大家只知道这首曲子是《俄罗斯方块》主题曲:
这并不是《俄罗斯方块》的完整历史,这场发行权之战还没结束,而我还省略了这些战争的许多细节。罗杰斯自然是这场战争中最出人意表的胜利者,如今,他已经是《俄罗斯方块》的唯二版权拥有者——他与帕基诺夫共同拥有;而任天堂继续在它的最新电视游乐主机上发行《俄罗斯方块》。
这款游戏这麽多年来让人魂牵梦萦,但背後的故事更加扑朔迷离。金球影帝泰隆艾格顿将主演这部电影的消息,相较之下,似乎变得微不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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